第74章 纸没烧,可字褪了(1 / 2)

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,京中已乱成一片。

东市口、西坊门、南桥头——但凡人多的地方,一夜之间贴满了泛黄斑驳的告示。

纸面潮湿,墨迹晕染,字不成形,却依稀可辨几个触目惊心的词:“废帝自立”“擅改祖制”“矫诏干政”。

更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跪在宫门前,老泪纵横,嘶声哭诉:“我亲眼所见!昨夜三更,昭宁长公主亲焚先帝遗诏于天镜阁下,火光冲天,灰烬随风飘入太液池!”

百姓围拢,窃窃私语如潮水般涌起。

“她一个女子,监国理政也就罢了,竟敢毁诏篡权?”

“可不是?先前说什么《试吏法》《安民诏》,如今看来,全是为夺位铺路啊。”

“那她还算什么长公主?分明是……伪君。”

流言像野火燎原,烧得人心惶惶。

大理寺少卿沈知白一早便带人赶赴各处查证,指尖抚过一张残纸边缘,眉头骤然紧锁。

这不是寻常草纸。

质地绵韧,隐有暗纹,是宫中御用“云龙笺”,专供诏书誊录之用。

而更诡异的是,墨色并非自然褪败,而是被人以特殊药水浸泡过——表面字迹被刻意模糊,仿佛岁月侵蚀,实则藏着人为痕迹。

“有人用旧档残页伪造‘伪诏’。”沈知白声音冷沉,“手法极巧,若非墨线断裂处呈波浪状回旋,几乎看不出涂抹痕迹。”

他立刻赶往天镜阁。

谢梦菜正立于窗前,手中握着一方锦帕,轻轻擦拭一块青铜罗盘。

阳光斜照进来,映得她侧脸清冷如玉。

听完禀报,她并未动怒,也未惊慌,只是淡淡道:“所以,他们终于动手了。”

“为何不辩?”沈知白忍不住问,“只需出示当日《安民诏》原件,便可澄清一切。”

“澄清?”她抬眸一笑,眼底却无半分笑意,“一张嘴能翻出千层浪,十张嘴也压不住一句‘你们当然这么说’。”

她缓步走到案前,提笔写下四个字:墨隐字现。

随即召来裴砚之。

这位太常寺博士向来寡言,只捧着一本残旧古卷低头研读。

听罢吩咐,他翻开《地脉志》第七卷,指尖停在一页虫蛀斑驳的纸页上——“墨隐术:取识心灰混合鹿角胶,调为无色之液,书于纸上,遇露则显,逢火则匿。”

“就用这个。”谢梦菜轻声道,“把真相还给风雨。”

当夜,柳五郎率几名亲信悄然出动。

他们避开巡街禁军,潜行于城南巷陌,将特制药水均匀涂抹在所有“伪诏”表面。

药液透明无痕,干后如常,唯有夜深露重时,方见玄机。

子时三刻,细雨初降。

湿气弥漫街头,那些原本写着“废帝自立”的残纸,竟在幽微雨光中缓缓变化——模糊的墨迹开始逆转,旧字消退,新文浮现:

民可举吏,渠由众管。

八个端正楷书,赫然是《安民诏》原文!

不仅如此,纸角一处本已被霉斑掩盖的角落,随着湿度升高,渐渐浮现出一抹金丝勾勒的龙纹暗印——确为宫中御纸无疑。

翌日清晨,赶集的农夫最先发现异状。

“咦?这墙上的字……怎么变了?”

人群迅速聚拢。

有人揉眼再看,颤声道:“昨天明明写的是‘长公主篡位’,今儿怎成了‘民可举吏’?莫不是鬼神显灵?”

“哪有什么鬼神!”一位识字的老塾师拄杖上前,仔细端详后猛地抬头,“这是有人故意褪墨造假!若真要篡改诏书,何不换张新纸重写?偏要用宫中废档,费尽心思泡药褪色——这不是贼喊捉贼是什么?”

议论声陡然转向。

“原来是我们被蒙了眼!”

“是哪个黑心肠的东西,在拿咱们当枪使?”

风向悄然逆转,而风暴中心的天镜阁内,却静得如同深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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