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千一百七十五章 南瓜成熟时(二十)(1 / 2)

庄园的变化不大,或许是因为他们特意想要保留童年回忆,没对这里做什么大的改变。壁炉、地毯、沙发都好好地待在那。略有些不同的是,花园看起来好多了,考虑到默克尔在里世界的商店工作得很开心,多半不会再考虑从事...

警笛声由远及近,像一把钝刀割开夜的寂静。巴外没有回头,只是蹲下身,试图与那双披着外套的小女孩对视。她的眼睛很亮,像是被精心擦拭过的玻璃珠,清澈却空洞。她的嘴唇微微颤动,仿佛仍在无声复唱那段红雀的旋律。
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巴外轻声问。

女孩没有回答,只是缓缓抬起右手,食指竖在唇前??一个训练有素的噤声手势。

那一刻,巴外感到胸口一阵窒息般的压迫。这不是恐惧,也不是愤怒,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悲哀:这孩子已经忘了自己可以说话,甚至忘了“名字”是属于自己的东西。

他慢慢伸出手,轻轻移开她手指。动作极缓,生怕惊扰了某种脆弱的平衡。

“现在,你可以说了。”他说,“你想说什么都行。”

女孩眨了眨眼,喉头滚动了一下,像是久未使用的机关突然被唤醒。然后,极其微弱地,她吐出两个音节:

“……妈。”

声音细若游丝,却像一道闪电劈进巴外的心脏。

他猛地抬头,看向其他孩子。他们仍静坐着,面容平和,仿佛刚才那一声啼唤从未发生。但巴外知道,那不是幻觉。那是裂缝??哪怕只有一瞬,灵魂的微光也已透了出来。

“你们听到了吗?”他站起来,声音陡然拔高,“她喊了一声‘妈’!你们还记得妈妈吗?记得家里的灯是什么颜色的?记得摔倒时会不会哭?记得生气的时候能不能跺脚?”

没有人回应。

可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,坐在最角落的一个男孩,手指微微抽搐了一下,指尖在地上划出一道短短的痕。

巴外看在眼里,心口一热。

他知道,希瓦纳的确成功了??他用声音、节奏、重复和奖惩机制重构了这些孩子的行为模式,让他们成为不会反抗、不会质疑、不会失控的“完美个体”。但他也犯了一个致命错误:人脑不是机器,记忆不会消失,只会沉睡;情感不是噪音,而是深埋地底的根系,只要一丝缝隙,就能破土而出。

而那一声“妈”,就是裂痕的第一道光。

“你们以为驯服了人性,”巴外转身面对希瓦纳,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,“可你们忘了,人类最原始的力量,从来不是顺从,而是**渴望被爱**。”

希瓦纳依旧站在门口,双手交叠于腹前,神情如授课教师般温和。

“爱?”他轻笑一声,“爱是混乱的源头。父母以爱之名逼迫孩子学钢琴、考名校、嫁娶合适的人;社会以爱之名要求忠诚、奉献、牺牲。你以为那些眼泪和拥抱是温暖?不,那是情感勒索的开始。”

“所以你就替他们‘解脱’?”巴外冷笑,“让他们变成不会做梦的傀儡?恭喜你,你不是教育者,你是刽子手。”

“我给了他们宁静。”希瓦纳目光扫过孩子们,“你看他们,没有焦虑,没有嫉妒,没有失眠的夜晚。他们不再害怕黑暗,因为他们已学会在黑暗中歌唱。”

“那是洗脑后的麻木!”巴外怒吼,“你知道真正的宁静是什么吗?是一个孩子睡前抱着毛绒熊,明知怪物不存在,却依然要妈妈陪五分钟的任性!是你摔门而去又后悔地跑回来喊‘对不起’的冲动!是明知道会受伤,还是愿意去爱一个人的勇气!”

他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,连铁墙都似乎震颤了一下。

八个孩子中,又有两人眼皮轻微跳动,像是听见了遥远雷声。

就在这时,远处传来脚步声??急促、整齐,伴随着金属器械碰撞的声响。特勤医疗组到了。

两名穿白大褂的心理干预专家率先进入,身后跟着四名全副武装的战术队员。他们迅速控制现场,将希瓦纳戴上手铐押走。过程中,这位校长始终面带微笑,甚至在经过巴外身边时低声说了一句:

“你会失败的。他们会抗拒治疗,抗拒回归,抗拒‘正常’。因为他们已经尝过纯粹的秩序之美。”

巴外没理他,只对着医疗组长沉声道:“优先做神经反应测试和听觉条件反射评估。我怀疑他们大脑的语言中枢和情绪区域已被定向重塑。另外,立即切断所有外部音频输入,包括手机铃声、背景音乐、甚至对话节奏??任何可能触发‘红雀模式’的刺激都要隔离。”

专家点头记下,随即带领团队上前检查孩子们的状态。

初步检测结果令人震惊:八名儿童的脑电波呈现出高度同步化特征,尤其在听到特定频率鸟鸣时,杏仁核活动显著抑制,前额叶皮层则异常活跃??这意味着他们的恐惧本能被压制,理性控制被强制提升到非自然水平。

“这不是简单的心理操控,”首席心理医生皱眉道,“这是一种结合了声波诱导、药物辅助和行为强化的复合式认知改造。我们面对的不是绑架案受害者,而是……某种‘新人类雏形’。”

巴外听得心头发寒。

他忽然想起栗子医生最后那句话:“红雀从来不会集体歌唱……除非,有人教会了它们统一的旋律。”

原来如此。

希瓦纳并非单纯利用北美红雀的叫声作为信号,而是通过长期播放剪辑过的音频,配合微量镇静剂(后来在厨房暗柜中发现了含有苯二氮?类成分的液体),逐步削弱孩子们的情绪波动阈值,再以“正确回应歌声”作为唯一获得食物、水和肢体接触的方式,完成了一套精密的行为闭环训练。

换句话说,他不是在教孩子唱歌,而是在**重新定义人类的本质**。

“我们必须立刻启动逆向脱敏程序。”医生说,“但过程可能会很痛苦。他们会对原有环境产生强烈依赖,甚至出现戒断反应。”

“那就让他们痛。”巴外低声道,“痛才是活着的证明。”

当天清晨六点十七分,八名儿童被送往联邦儿童心理康复中心,进入特级监护区。希瓦纳被关押于最高安全等级的精神病监所,等待司法鉴定与审判。

案件告一段落。

但巴外知道,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。

三天后,他在办公室整理卷宗时,接到一个陌生来电。

“我是栗子。”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寡淡,“我想见你。”

见面地点定在城郊一家无人光顾的老式唱片店。店内昏暗,空气中漂浮着灰尘与黑胶唱片氧化后的陈旧气味。栗子坐在角落的木椅上,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衬衫,手里捧着一台老式录音机,正缓缓播放一段音频。

啾??啾啾,啾啾啾。

北美红雀的叫声。

“你也收集了这段录音?”巴外皱眉。

栗子摇头:“这是原始版本,来自国家鸟类数据库。对比过警方缴获的那盘磁带了吗?”

巴外点头:“剪辑过。原版每段间隔随机,频率略有波动。希瓦纳的版本……每一拍都精准得像钟表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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